我不记得那是过去了多少年，执明阿兄渡劫归来，加封真武大帝，诸天皆前往道贺。北域的风雪万载不变，呼啸嘶号，足以吓退一切的贸然闯入者。

    这段年岁里，我时常会做梦，看见一片翠竹林，和雪狮救下我的那个地方很像。梦里还有一位金裳绣裙的美人，身段窈窕如初春细柳，背着身，舞着剑，风流婉转，艳极生媚。很遗憾，我从没看清过她的脸，每次她转身，我都会在降云香的味道中骤然转醒。

    无所谓的，自打开始认真修行，我也很少在意这些无妄之事了。他们都会和我说，必得心无杂念，才能所愿皆得。

    我问执明阿兄，为何非要入世去，肉骨凡胎，苦苦修炼数十载。我们已经是四天神君，想要再进一阶，又不是没有了别的法子。

    “我想再看看他们。小陵光，若你体会过，你会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执明阿兄口中的他们，正是数十万年前，他初次入世历劫，投生在的净乐国的帝后。据说那一次，他转生为那一国的太子，得了仙人授予神剑，避世修行四十二载，一朝得道，白日飞升，复为玄武君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，却并不太想也体会一遭。

    若真要入世，不知何时才能归来，南天的庶务虽不多，一桩一件也得亲力亲为。曾经有侍女说走了嘴，提起很久很久之前，陵光神殿中有一位守卫，是一只火凤，曾经得了父神的诏令，代行神职很长时间。

    旧事罢了，我自己都没放在心上，偶尔一次闲谈时和楚泠提起，就当个笑话一样，他却不乐意了，好生训斥了那侍女一顿。

    “侍女不懂事，总是信口胡说，小雀儿，别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我道并没有，反倒是他，何须如此疾言厉色，吓到了我的侍女。

    “本来我殿上人就少，若是都被吓走，谁来服侍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留下陪你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楚泠的笑永远让我无法抗拒。我自然想他留下，可我还未能得了敕封，不愿再被别人说，只能仗着世上再无别的朱雀，平白捡个大便宜。

    这样说的人都不知道，父神曾单独召我上殿。四方神的真身被雕刻在白玉石柱上，我不敢侧眼看那只朱雀，怕叫自己自惭形愧。

    父神告诫我，曾有天生仙胎，孕育朱雀，出世便是南天的护法神，坐拥百年道行。那是真正的得天所授，可这一次不能够了。

    “朱雀明白。多谢父亲教导。”

    其实，那只得天独厚的朱雀是谁，对我来说也不重要。诸天或道我单纯，或悄悄道我愚钝，总在众口一致地瞒着些什么——想都不用想，必定是三方天阿兄们的意思。

    如此，真的有必要吗？

    鼋龙脏了雀鸟的轮回路……呵，神明的轮回，不是凋亡，就是渡劫。这个三界中，本来就没有朱雀了，我就算真的愚钝，也不会一点猜不出。

    执明神殿上诸天神明熙熙攘攘，本该最稔熟的四方天却不急着小聚。我们既与旁人情分不同，自然不必急在一时。我捡个角落坐着饮酒，正好有很多话想和楚泠说。